「後來,我才發現,那些躲藏在灰色裡,無法絕對計數的出軌偷吃經驗中,我幾乎沒有真正愛上那些人。」睡前,她為自己過去那些出走逃躲的故事找到屬於她的真實。
那天,她看到了篇名為【如何驗證你的外遇是不是真愛】的文章,作者是位命理師,文章內容讓她覺得很有意思:
自此,「偷」這樣「不完整的擁有」,不再能夠應和你的尊嚴,和你對「成為完整」的需求。它便不費吹灰之力地,從你的欲求中脫落。
即使成為一個完整的人,意味著你不會再對某個人說出「你完整了我」,意味著你接受了人本質上的孤獨。
但生而為人,你也不再覺得自己破碎或哪裏少了一塊,雖然你無可避免地仍會在某些時刻感到寂寞。
咀嚼後的文字,喚起她關於自己偷的經驗,以及這些過往如何塑造她現在的模樣。
那些夜晚,出走是她當下僅有的止痛藥
那些夜晚都是這麼發生的。
無論有沒有酒精,無論是否有伴侶關係,她都可以明確感覺自己身體裡缺失了一塊,這樣的感受在夜半的寧靜更加強烈——她對現下的生涯發展失落、對情感無以名狀的遺憾、對無法掌控之事感到無力、對好似不符合社會期待的自己感到困惑——寂寞在不知不覺下被餵養長大,直到難以忽視。
她很寂寞。
你說,寂寞的時候可以怎麼辦?
或者同是悲傷的人相濡以沫,抑或用各種可能性讓她重新感受光,體驗到自己活著,讓ㄧ道道關於生和希望的熱流重新注入體內。
於是,她寫了一封又一封身體情書,信紙是夜色,裡頭的情話是止痛藥——止住那些她感覺不容於世的刺痛和疲憊。
如果當時是有伴侶,她會跟對方說自己睡了——她的確把原先的自己擱置在家中屬於軌道裡的夢——接著,披上另個想要挑戰、成為、嚮往的角色,輕悄踏出原先掙扎的框架。
她知道這樣做不好,如果對方發現一定會很生氣以及傷心。但那時候的她,感覺自己如此需要出走——好像如果不這麼做,在下一秒,她將粉碎於世界。
背德行為背後是裹藏的期待和脆弱
她猶記得,在某段關係中,她一直感受到自己的魅力是丟失的——或者是因為兩人的性生活不協調,又或者關係互動引發她個人的自卑情節。
在猶疑躊躇了好一段時間後,她發了一篇屬於她獨有文字風格的徵姦文——送出的那一瞬間,那綿延柔情卻充滿情慾詩意的文字使她對自己感到滿意:「原來,我還是我自己嘛!」
朋友知道這件事情後問她:「妳沒有想要跟伴侶討論嗎?或許那些寂寞和失去自己,是因為關係有些互動不是內心的期待?」
「這好難。我不想改變人,而且也知道那是她原生的個性,對於已知的事情,我本來就要有覺悟⋯⋯但我才發現,我在最脆弱的時候,想要先照顧好自己。」她回應,「但我又是膽小的,我怕被拒絕、怕失去,畏懼誤解也怕被貼上標籤。我沒有不愛,我還想跟這個人走下去,我想繼續這段關係,只是這些不善不美的議題和想法,如果伴侶傷心讓關係崩毀的嚴重⋯⋯這不能是善意的謊言嗎?」
她知道自己自私,但同時無力。
「或者妳還是適合開放式關係的人。」
「或許吧?但無奈的是,適合的人不愛,卻總愛上不適合的人。」
會有解答嗎?
那時候的她,只能把一切控制不要失控就好,活在當下就好,剩下的,就留給時間證明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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褪去層層的踰越後才明白愛的意義
「妳覺得,妳會如此無法放下我們的關係,是因為這樣的偷讓妳刺激嗎?」曾有個斷續糾纏三四年的對象J問過她。
「不是的。」當時,她斬釘截鐵。同時,她也默默問自己,那到底是什麼?
後來,她在巴黎覓得自己情感重塑認知的轉捩點。
很多人來到歐洲生活,常是大解放,享受情慾流動、豪放而自在,但她恰好相反——在台灣,她已經有不少灰色經驗,在異國,反而不再有熱烈嘗試遊走的渴望,取而代之的,她開始把過去那些潮濕的經驗一一攤開,細細咀嚼,條條分析:
「大多時候,我終究沒有愛上別人亦無慾望她人身體,只是在保全和拼湊自己。」
有人藉著咀嚼文字書籍找到生活靈感、有人藉著酒精增長勇氣和無畏,而她,與人相識並作戲般地水乳交融,或許是眾人眼中的背德,卻是當時止痛的藥,也是現在看見自身需求以及期待,而進一步拼湊自己的養分、撰寫自己使用說明書的方法:
那些出走的地下戀情使她知道,自己盼望對方在文字中的情感需與她如拼乓球般期等的節奏;
從享受對方炙熱的眼神,她理解自己需要對方有著對她「外表」上的迷戀;
反思過去對象的挑選上,她發覺總是會讓她沈醉的,是那些對於個人經營較在社會軌道上、有執行力的人——進而讓過去總是遊走在主流與非主流間的她釐清,自己其實是嚮往這樣的能力的;
對她來說,情慾肯定是自信的來源之一,因此關係中要有一定程度的性互動;她需要兩個人對於新鮮的事物有一定程度的渴望;她期待對方可以跟她一起享受美食⋯⋯
那些在人與人之間的遊走,可能使她對誰心動喜歡,但最終,她沒有真正愛上誰;勾住她的,是自己從眼神交會、文字流動的各種互動中,看見自己的嚮往渴望——自己內心深處盼望成為的模樣、關係模式。
她,終於找到了答案。
面對出軌背後的意義,愛是一場永無止盡的學習
一場一場出走的背後,是在這樣的背景:那時她仍不完全理解自己對生活的期待。
儘管是一個喜歡自我對話的人,但仍如未編織緊密的織品,無法接住每一個慾望和期待——也因為如此,她並不知道該如合自處、愛自己,遑論在此前提下,她並不懂也沒有能力已多面向角度,溫柔對待愛情,也避免絕對傷害。
層層撥卸愛慾糾結的包覆,她看到自己在灰色之間陷落、沈溺——她認真感受、奮力地愛,流轉置放自己在傷人與被傷之間,歡愉和傷感共舞——她曾認為遺憾是擺脫不了的宿命。
她以為那些都是愛情,但最終,她才發現,那是通往認識真正愛情的過程——在一次又一次的逾越,她其實就是個探索的孩子,尋找愛自己和愛人的方法。不是美善,但很真實。她為那些傷害抱歉,的確是不成熟,但她只知道當下自己已經的努力,裹著不願傷害其他人的初心。
愛情是見到真實自我的一面鏡子,越是走過更多,也更清楚自己埋藏深處的交錯綜合,亦愈加明白自身承擔的能力,以及害怕失去的脆弱——當勇敢去揭示每一道傷痕,才有機會重新整合,走向一個完整的人。
每當在藍色療癒室中,個案說起自己的經驗,或是對方出軌的傷心故事,她總是想起在這些過程傷人與被傷的自己。或許是因為有著這樣的經驗,她能夠以更多面向去看各種被大眾貼上標籤的好壞,試著看見這些傷害的外殼下,是藏著怎麼樣柔軟脆弱的身軀。
現在,已經一年沒有以各種形式出走了。
她也不再心存僥倖,白色和黑色說謊被收進箱底——她和對方約定好,無論發生什麼事情,都好好坦白,任何事情都不是當下成為絕對分開的理由——一起好好看見問題本質,一起面對可能的傷害,並一起試著修復。
倘若有天起了偷的念頭,她也清楚自己再也不會馬上回應,而是放下衝動,去細細思考這樣的念想背後,訴說著什麼情緒和緣由,也去審視滿足衝動後會帶來的後果。
現在,儘管仍然不完美,但,她好像慢慢摸索出關於真愛的形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