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天，其實再普通、平常不過了。
漫長的夏天終於走到尾聲，入夜之後的涼意十分舒適。下班之後，我們一起吃了一頓不錯的晚餐，餐後牽著手在台北街頭慢慢地散步，駐足欣賞了幾場戶外展演。
很平淡，但令人開心。
我們都生性拘謹，和身邊的人保持著安全距離。一起走進戀愛關係，每當我們跨越一道界線，都經過了謹慎的猶豫、嘗試。也許花的時間多了點，一旦成功更靠近彼此，都帶來讓人心跳失速的狂喜，凝聚成閃耀的、只屬於我們的、特別的瞬間。
所以，我格外喜歡他牽著我的感覺。兩個人感受著彼此掌心的溫度，往同一個方向前進，是一種溫柔的印可。如果能一直走下去，不知道有多好。
兩個人的差異總是會造成摩擦，這再正常不過。沒關係，日子還長，我們可以慢慢地了解對方，慢慢地找到最舒服的相處方式。從「喜歡」開始，一步一步學習怎麼愛一個人，我做得到。
雖然沒有說出口，但牽起手的時候，我都在心裡對自己承諾。
但我忽略了一件事－不管是牽手或承諾，都是兩個人才能夠成立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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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走到一處公園，坐在長椅上休息。我看著他的側臉，知道他有些心不在焉。不安的感覺在心裡蔓延，但我強自冷靜，不是都好端端的嗎？
「我有話對你說。」他深吸一口氣，但不敢看著我。我覺得心臟像是被懸吊在高空一樣。
「我想暫時脫離交往的狀態。」
他拉著我的手，拇指在我的虎口上輕輕摩娑，輕聲說著原因。他一如既往的溫和，歸因於自己對情感交流的生疏與不習慣，而龐大的生活壓力讓他沒有餘裕回應我的期待。
「你還不如責怪我呢。」我不想哭，但眼淚已經不聽使喚地滑落，狼狽地浸溼了口罩，混濁的呼吸變得更加沉滯。
「又不是你的錯。」他搖頭。
「我還能做些什麼努力嗎？」
「本來就是我的問題，又怎麼會要你努力呢？」
「但你要放棄了，對嗎？我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…」
他沉默。我看著他，他也哭了，我第一次見他落淚。我問他為什麼哭，他說，因為你很難過。
坐久了，我們起身在公園漫步。我試著提出各種角度的問題或想法，他有時回答，多數保持沉默。我堅持著牽住他的手，他不拒絕，但也不再使力回握了。
「你需要我嗎？」我站定腳步，定定地看著他。
「我不回答。」他思索半晌，最後艱難地搖頭。
「如果我告訴你，我很需要你呢？是因為你的喜歡跟陪伴，我才更有自信跟勇氣面對各種挫折跟風波。」
「若是之前，我會很高興；但現在，我覺得有些壓力。」聲音很低，很輕，夜色模糊了他的神情。
我彷彿聽見有東西碎裂的聲音。是時候了。
「好，我明白了。回去吧。」
我終究放開了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