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真的可以這樣幸福嗎?像我這種平凡人,接二連三遇到這麼美好的事,真的沒關係嗎?1」
「怎麼可能這麼幸福?這關係是不是有什麼隱情、沒有看見的問題?」
你曾有過這樣焦慮不安的心情嗎?
我有。
還記得,某天早上起來,手機螢幕閃著女友Inku跟我說早安的訊息,內心不由自主地不安了起來,而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在腦中迴盪,而且,不是第一次了。
從曖昧到交往至今,也將近一年了,這是少有感受到純粹而神聖2的關係:
頻繁的互動、每個月同居一兩週以上,卻沒有過任何爭執;兩人總是有耐心傾聽彼此想法、釐清需求最後找出共識。
倒也不是說過去的感情總是吵得翻天覆地,但這樣的平靜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:我們不是用不斷妥協、壓抑而換來的安穩,掉過的眼淚也都是感動,而非哀傷或痛苦。
照理來說,這該覺得很幸福,可是,為什麼我的內心卻這麼多不踏實以及不安害怕的感受?
「還是,我已經習慣有傷害的愛情,才是正常的了?」
別怕,你的不安是幸福焦慮惹的禍!
為了這個未解的謎團,我大量搜尋資料,終於找到跟我相符的心理狀態:「幸福焦慮」(Happiness Anxiety)。
幸福焦慮是指當一個人處於非常幸福和穩定的狀態時,很可能因為過去的經歷或內心的不安,而感到這種幸福是「不可能持續」或「過於完美的」,從而擔心接下來會發生不好的事情。
這樣的情況,常發生在以下的人身上:
- 感覺自己不配得(Imposter Syndrome)任何幸福
- 經歷過創傷,而讓人擔心幸福只是短暫的泡影
- 活在害怕失去的恐懼中,無法活在當下
- 總是習慣焦慮,因此當下太幸福會讓他們硬是要找到事情來擔心
而這樣的人在幸福焦慮發作的時候,可能會發生以下的狀況:
- 會將任何微小的細節做謹慎地觀察,甚至過度解讀
- 因為無法忍受安穩感,而會不自覺去破壞幸福
- 渴望幸福卻又無法享受它將成為慢性壓力,無法好好品嚐當下
這些描述完全貼合我的心理狀態——原來,我一直都活在幸福焦慮裡。
因此,我開始試著梳理自己為什麼有幸福焦慮的原因⋯⋯
如果我不符合期待,還會有人打從心裡愛我的全部嗎?
「如果有一天,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,是不是就會失望了?」求學生涯中的我是大家眼中的乖乖牌、師長好友對我讚譽有加,但我內心總是有那麼些不踏實,因為知道內心有很多嚮往冒險和不符合世俗主流的想法。
這樣的壓抑就在我的女同志身份出櫃後爆炸了,某一次,母親語重心長的告訴我:「妳要喜歡女生可以,但可以不要麽高調嗎?不能在妳們的圈圈裡就好了嗎?」
那時,有一個非理性的聲音在身體裡響起:「如果不是因為生我、是我的父母,他們可以選擇不愛我。」
原本就不是那麼有自信的我,內心種下了「因為他們是什麼角色所以才會努力讓自己愛我」的偏執;同時,另個想法也萌生:「如果最後,他們真的沒辦法接受這麼不符合世俗主流的我,那似乎也是難免的。」
後來,在每一段關係中都有以下的循環:在展現自己的想法的同時,也努力與對方找到共識努力——但時常落入彼此未尋覓到平衡點,甚至為此壓抑其中一方而讓關係變得很痛苦糾結⋯⋯我開始打從心底覺得真實樣貌的自己是沒有資格接受全然的愛——剛開始我那特質很吸引對方,但最後,只要一進入關係,就會如同火焰燒灼彼此。
我很努力,但我覺得自己似乎永遠都無法被好好愛著,也值得被愛。
從容被愛從不是與生俱來
但這次,一切都跟過去不一樣。她很特別。
從曖昧時,我便毫無保留地告訴她過去發生在我身上的人、事、物,任何遊走灰色邊緣/道德邊界的事情,她總是帶著好奇和專注的眼光聽我描述每個情節。那些我過去總是成為威脅關係的故事,或許是跟哪一任前女友有關、哪一次的偷吃劈腿,對眼前的這位女孩子來說,這些描述都只是如同拼一幅拼圖般地認識著我這個人,沒有任何有色標籤。
「妳不會擔心我講得這些事情會不會有可能發生在我們之間?畢竟我惡名昭彰。」
「嗯⋯⋯如果是過去的對象這樣做可能會不開心,可是跟妳不會。我對妳一直有一種很強烈的信任感⋯⋯我想也是因為妳跟我說過,這些對妳都是建構現在的妳的重要經驗,而我很喜歡現在的妳,我會想知道更多過去的妳的故事,拼湊更完整的樣子。」Inku看著我,很認真地說:「我覺得,跟妳在一起,我真的很安全。」
她這麼說,我感覺多年在愛情中流浪遊走的無法落地感,好像稍微碰到地面了;但同時,另一種不安的感受也會如潮水襲進思緒:「怎麼可能這麼好?是不是關係中有什麼問題我沒注意到?」
現在,我才知道,其實,幸福焦慮的背後,只是在提醒我的那些傷口需要好好包紮。
執意選擇愛人,是因為害怕被傷害
「欸,Kate,愛人和被愛,你會選擇什麼?」
我想起過去幾次,跟朋友聊到倘若愛人跟被愛的二選一選擇題,我會總是毫不猶豫的選擇「愛人」。
愛人,對我來說,是一種強而有力的能量、奮不顧身奔向的追求,那樣的行動張力,對我來說是勇敢而美的。
然而,現在對等平衡的關係使我產生的幾次提問,使我如夢初醒:「不是因為我很勇敢,是因為恐懼和擔心沒有掌控感,才每一次都毫不猶豫地選擇愛人,而非被愛。」
被愛的過程中,是被動的、等待的——我們沒有太多的主控權,無法選擇何時、何地、何種方式,更無法確認對方採取行動的心意。這樣的恐懼感讓人不安,也讓有些人寧可選擇愛人——主動愛對方、奮力追求,甚至在關係搖搖欲墜時的懸崖邊緣甩掉另一伴,以免不安感和無助感使人窒息、更避免無法預測的傷心。
因為打從心底沒有自信、覺得總是讓別人失望的自己,並不值得被愛,進而不敢真正地接受對方的付出,怕是享受了「被愛」會不會哪一天就被拋棄。
我想起過去看過的一篇文章,精神科醫師陳俊欽曾說過:「在伴侶關係中,如果你無法『被愛』的話,就只能持續停留在『愛人』的狀態——這固然會給你安全感與主導權,卻無法讓人好好放鬆與休息,而且在不斷付出的過程中,我們很容易矮化自己的地位——因為對方會越來越習慣你的付出,並將它視為理所當然。3」
過去,我選擇愛人多一點,努力甚至奮力,因為這樣也避免成為受傷的角色。然而都將惡性循環,因為可能疲憊,或者感覺付出難以成正比——愛人,成了一種自我感動的行為,卻也讓關係更加歪斜,越來越不健康,直到哪一天誰受不了了,就倒塌了。
我談過很多戀愛,也在很多不同階段與人相愛。然而,我一直都只知道給予和付出愛,卻不知道怎麼全然地信任並在當下,從容地享受他人的愛。
現在,該是時候看見自己的傷口,卸下幸福焦慮,找回「接受愛」的能力。
延伸閱讀〈伴侶關係不是比較誰付出更多、誰需要照顧誰!醫師:你該學習從容接受被愛〉
六個降低幸福焦慮的方法,讓你能夠「從容被愛」
有著幸福焦慮、不知道怎麼被愛的我們,很多時候是因為過去的經驗或原生個性讓我們對自己沒自信。
或許你曾經有,但因為過去各種感情經驗受過傷,使你開始戰戰兢兢、害怕失去,心中總一道傷疤,每每談起戀愛就會隱隱作痛,使你不知道該如何卸下武裝,好好被愛。
但,別忘了,現在這個當下,你有一個真心想要與你相伴的對象,因此,別再把過去的經驗複製過來了!除了對現在的對象不公平外,更可惜的是,你們中間可能始終會有一道隔閡,甚至會讓對方疑惑是否你其實不夠喜歡,讓關係埋入未爆彈。
如果你也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問題:
當身邊有一個真心相伴的伴侶時,我們可以怎麼做,開始可以打從心底自在地與對方「相愛」?
我整理出了我正在練習、也覺得很有幫助的六個方法,也希望可以幫助到跟我正在面對幸福焦慮並無法從容被愛的你:
接受你的幸福焦慮
「我知道我感覺自己不值得被愛,只是因為我心理有些傷痛或者議題還沒處理而已。」
任何的心理狀態都是可能發生而正常的,那都是過去的成長經歷帶來要我們好好學習的課題,好好的接受有這個想法的自己,不要因此自責。
當我們接受「幸福焦慮」,焦慮才有機會被看到,不再讓你感覺四分五裂,而幸福焦慮也才有機會拆夥成為幸福與焦慮,你也才能順利釐清自己。
重建「幸福是真的」的想法,並提升自我價值
幸福是可以持續的,並不是每個幸福都會緊接著不幸。
幸福和困難都是生活的一部分,都是我們可以去感受品味和學習的歷程。
同時,我們也可以藉著更多肯定自我的方式,去建立自己的幸福價值感。
你可以每天記錄美好的時刻和你對於生活的感恩,並給予更多自我鼓勵去提升自我的價值感。
擁抱不完美的自己
我曾有一個不理性的假設:如果我真的做自己,對方就不喜歡我了。
然而,這個假設是真的嗎?而如果一個不能夠看見你真正樣子的人,你覺得你值得付出你的愛嗎?你要假裝一輩子,這樣不是太辛苦了嗎?
放下你認為自己得要完美的偏執吧!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個性喜好,可能偶爾會犯點小錯,也是有七情六慾的平凡人。你不完美,對方也一樣,而你們一起在過程中看見彼此的善惡美醜,互動中磨合溝通同理——不是完美才值得被愛,任何模樣,只要找對方法、有共識、互相理解同理,都可以一起享受愛!
放下控制感,接受並享受當下
會不敢放心被愛,很多時候是因為接受被愛是把自己最柔軟脆弱的自己攤在對方面前,如果毫無防備,可能就會被傷害:「我自己把刀拿給你,讓你有機會可以傷害我。」
這其實是一道難解的題,因為將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,讓自己依賴他人,的確會有風險,然而,世界真的就是充滿著風險。
我常常會問自己,如果未來很可能跟這個人分開,但是我知道當下跟他很快樂,我會試著去把握、去愛嗎?
過去的我,可能會回答不會,或者考慮老半天,去算各種命理,讓自己可以多一點依歸去做選擇,然而,這過程的不安猶豫其實也浪費了很多可以快樂相處的時間。
後來,我決定放下想要掌控大局、控制未來的心,把注意力和重心放「當下」——好好感受對方的讚美,並且讚美回去、好好接受對方的幫助,並且也在下一次給予幫助。
未來,是由每個當下累積出來的——事實上,我們能控制把握的,就是當下。好好細心經營每一個現下的時刻,不把未來的事情過度擔心而影響現在的情緒,才是創造未來美好的基石。
用正面的思考,取代負面想法
「因為我對他好,他才會愛我」
「因為我對他有利,他才對我好」
這些負面想法常常綁架我們,讓我們不敢接受愛,然後,這些都是真的嗎?
這些想法會進一步引發更深一層的思緒:「如果我沒有對他好,他就不會愛我了」,但事實上,我們都知道,對方是發自內心,並不是絕對的交換。
我會建議以下步驟:
一、辨識負面想法
寫下想法,例如:「因為我對他好,他才會愛我」
二、質疑負面想法
你可以問自己:「這個想法有沒有證據支持?」並且找出相反的證據,譬如:「吵架的時候雖然他不開心,但他最後還是會抱抱我,我們都會和好」
三、重建正面想法,並取代
建立積極的想法:「我們有很好的互動,應該要好好相信對方,好好享受愛,而不要去被小劇場綁架」
關係中,的確互動需要有來有往,才有辦法繼續進行,畢竟我們是人,一昧付出沒有收穫,也會疲憊。然而,如果你也知道對方是真心相待、你們的每一次互相都是打從心底、毫無虛假,那麼就放下「利益交換」的想法吧!一個真心想對你好的人,並非因為你做了什麼,就只是因為「你是你」,對他來說會發光的你自己!
開放的溝通建立信任安全感
延伸閱讀:成為自己的愛情溝通智囊:情緒小貼士、問題解套秘笈、共識同心大法
好的伴侶溝通是可以增加自我價值以及關係的信任及安全感。
當我們不清楚對方的時候,總會有很多小劇場、臆測對方的想法,然而這時候的腦中活躍的通常都是負面的情節,接著他們會越演越烈,我們內心也會越來越恐懼。但還沒求證、確認的事情,都只是「自己嚇自己」。
不妨主動分享自己的想法,並邀請對方一起討論,兩人在這個過程中能夠一同釐清比對彼此的想法,除了好好的溝通過程,你可以因此感覺到被信任、被尊重,而產生更多自我價值外,也能更理解彼此,關係也能夠更親密哦!
幸福焦慮不可怕:要相信自己值得被好好地愛
要放下幸福焦慮,從容接受對方的好以及愛,是不容易卻非常重要的事情。
波斯詩人魯米(Rumi)曾說過:「傷口是光進入你內心的地方。」
無法好好接受愛其實是一個結果的呈現,而他並非無法改變的,而在讓自己學會能夠好好享受愛之前,可以先看看自己的不安和害怕,那些仍在淌血的傷口。好好地看見他們,才有機會療癒。
我曾經以為這是我個人問題——或許是我不夠「知足」,才會有的情況,但跟身邊一些朋友討論後,才發現其實很多人在碰到自在愉快的關係時,也曾經有這樣的不安卡在心裡,但卻不知道該怎麼說,故將自己貼上「不惜福」的標籤。但其實,這些負面標籤撕去後,是受傷後還沒有療傷長出自信的我們。
意識到自己的幸福焦慮狀態後,我拆解了它們,成為了幸福和焦慮——這些都是我們生而為人,認真生活體驗而有的情緒感受。
邀請也正在這樣困惑中的妳,跟我一起練習,梳理過去的傷口,給自己溫暖而支持的擁抱,接著,運用上面的方法建議,一點一滴看見自己的價值,也才能真正體會到「相愛」的美好:自己是值得如此美好的愛,如此放心從容地,被愛。
- 出自獵人卡通,我不曾看過這部漫畫,卻因為那天早上的心情而找到這句話。 ↩︎
- 會用這兩個字是因為是Inku也是用Pure(f.)純粹和Sainte(f.)神聖兩個字來描述我們的關係。 ↩︎
- 摘自《鬆綁你的完美主義:首本由台灣精神科權威深度剖析,揭露完美主義者的成因與表現!》一書。 ↩︎